卿卿
壹.
“娘娘，听管事的说，今年绣坊来了个绣工极佳的绣女。您手上拿的这幅图啊，就是她绣的呢。”明玉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一腔的玲珑心思。看着皇后望着手上今年秀坊送来新的布料久久出神，就在一旁这么提醒着。
布料上绣出来的纹样灵巧生动，那白身红冠的鱼儿像是一摆尾就能入水样的灵动。一方手帕，竟也能渲染出这般惊艳的效果，让人停下来伸手来触探。足以可见绣工的深厚。
“真好。绣的真好。”娘娘一向温婉，对下人也从来都不吝夸赞。
以至于在以后的时日里，璎珞被调来长春宫做事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皇后就轻轻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璎珞。”
“那帕子，你绣的极佳。”
大抵是难以在这步步为营明争暗斗的皇宫里体验到这般的夸赞，魏璎珞只能傻傻的愣在原地，红晕悄悄的爬到耳后，一时竟失礼到忘了谢过娘娘，便急急的掀了帘子跑了出去。差点撞翻了迎面端着茶碟走过来的明玉姑娘，惹得明玉一阵抱怨。
日子一天天的相处下来，璎珞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对着皇后娘娘偶尔也开开玩笑，或者顺嘴说上几句俏皮话逗娘娘开心。长春宫倒是如同它的名字一般了，百花齐放，自在长春。
所以那日高贵妃来闹着要割掉璎珞的舌头的时候，皇后却也态度坚决的护住了她。一向恬静好相处的娘娘，竟也有如此果决的时刻。所以当璎珞一字一句告诉娘娘其中有关她戏弄高贵妃的故事之时，即使是端庄如同皇后娘娘，也捂住嘴巴嘴角微微上扬。
魏璎珞看着娘娘，觉得她真的是太好看了。
后来当璎珞提起姐姐魏璎宁的死与她的身世，娘娘仍旧鼓励的看着她，耐心等她讲完。手帕下她扶着皇后娘娘的手，却被皇后娘娘一把攥住了。
手心都微微沾了汗。
却生怕捏痛她一样，握紧了她的手。
璎珞做事情一向机敏，尽管在愉贵人的事情上和高贵妃起了冲突，却也越来越受到娘娘的喜爱。旁人觉得她做事情是不是不合乎礼法规矩，皇后娘娘却觉得她率性果断。旁人觉得她莽撞唐突，皇后娘娘却觉得她这是天性正直。总之，别人的劝诫和诋毁皇后娘娘是半个字也听不进的。
明玉觉得委屈，明玉觉得自己失宠了。而尔晴，尔晴也这么觉得。
“璎珞。”
“读书写字。”
“从明日起，本宫教你。”
“好。”
倒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觉得璎珞那样聪明，没有学会读书认字实在是可惜，所以便生了这个念头，在这高墙深锁的高楼里找点事情做，主仆便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常常见到娘娘握着璎珞的手，悉心教她怎么起笔落字。
“璎珞，你知道吗？璎珞原为古代印度佛像颈间的一种装饰，由世间众宝所成，寓意为无量光明。而根据《佛所行赞》卷一所载，释迦牟尼当太子时，就是璎珞庄严身。另外，璎珞还有美玉的意思。”
“真是好名字。”
魏璎珞迷迷糊糊的听着，脑子里在想今天娘娘要她写的东西分别是哪些，然后迷迷糊糊的觉得，这样一个名字似乎也有意义了起来。璎珞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大概只是觉得娘娘笑起来很好看吧。
所以很想让她多笑笑。
宫里的大宫女的日程也是满打满算，时间都是忙里偷闲的休息，偶尔也会趁着无事的时候，璎珞会先忙完手头的活计，跟娘娘在庭院里看云卷云舒，黄昏给娘娘的身影都渡上了一层轮廓，使她越发的漂亮，就连日光都肯为她温柔了下去。
所以这个时候当魏璎珞想要回忆起有关那个人的记忆，首先映入回忆的，只是她的背影。不争不抢，却也细弱单薄。
正如她在纸上写下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贰.
那些日子璎珞给皇后做的套裙终于套在了皇后身上。一开始的皇后由于露怯还不太情愿在宫女面前跳舞，奈何脸皮薄，经不住大家几次三番的劝说。还是在众人面前起舞。
璎珞觉得很难去形容那种舞。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也可以看到很多的嫔妃为了展示舞姿而演出，她们并不是身段不够柔软，也不是技巧不够充沛，只是在同今天的皇后娘娘相比起来，都显得逊色许多。
而她跳舞的时候，所有都显得恰到好处，如果硬要说勾人的地方，那可能是她那盛满一腔柔转的目光，柔柔的朝你递过来。
是一种鲜活的，不染凡尘的美。
璎珞觉得皇宫真是个好地方，要时常来转转。嘿嘿。（划掉）
在晚上俯视皇后就寝的时候，璎珞准备放下帘子来，看着皇后娘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俯下身来。
“娘娘可是有什么想问的？”璎珞这么低声的问道。
“.......”
“娘娘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就请娘娘先就寝，璎珞就先退下了。”璎珞直起身来，行了个礼。
“好看吗？”声音由于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所以璎珞只好发问。
“什么？”
“......”这次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了，把整张脸都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望向你，看上去水汪汪的样子。那种好看的绯色迅速的蹿上了她的脸颊，让平时软糯的音调越发的甜腻起来。
璎珞看了看四下无人，然后凑上前来，几乎是咬着耳垂在说话了。氛围被搅动的暧昧不清，和着这样旖旎的夜色更带上了色情的韵味。
她说。
“好看。”
叁.
遇到高贵妃冲撞皇后娘娘的时候，长春宫一宫上下总是能被这个女人气到气结。
而高贵妃这个人她总是僭越的，出言不敬或者是行为逾矩都是常事，这么一来倒也不便把她怎么样了。
用明玉的话来说，看她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好想打她啊。璎珞就会认真的跟她商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所以等各个宫里的妃子都打扮的跟一只穿着华贵羽衣的鸡一样抬头挺胸的走来走去妄图得到皇上的一眼垂青时。
璎珞是多么不耻她们的做法，甚至私下里也跟一宫的宫女相互吐槽今天哪个娘娘又打扮的像一只退了毛的母鸡一样努力想着办法去皇帝面前蹦跶啦。
说到底她魏璎珞始终是个倔强的人，尽管春夏来往，雨雪更迭，她仍旧紧紧的抱着心里的那个执念，不肯释怀，也不肯给旁人看了去。
很多个雨水淋漓的夜晚，风吹到窗子上，她就会敏感的醒过来。
回想起那从未见过的娘。
那个进宫后便成了永别的姐姐。
直到裕太妃亲自去找璎珞道歉，璎珞却不肯原谅，皇后自然懂得其中的缘由，却也知道人情世故，只能表面上宽慰璎珞，看着匆匆赶来的父亲竟然是毫不犹豫的拿着女儿的命换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她道了谢，受了和亲王的礼，却步步艰难了走了出去。皇后罚她抄书，赶在皇帝来之前将她送去辛者库。只是后来璎珞知道实情后，就此沉默了下来，对着窗子外头那晦暗的天色，低声叹气。
回过神来还不是要去刷恭桶？
为了她这样的奴才，不值当的。
而当那场雪落满了整个紫禁城的时候，她倒也等来了这场机会。
十二个时辰，从雪地里，三步一扣，九步一拜，声声认错。
皇上大抵也想不到这女子竟这般倔强，而她到底算是对皇后有情有义。也就如了她的愿，随她回去了。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皇后抱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那种开始是茉莉混合起嫩芽叶开放的味道，露水的质感逝去后，茉莉的香气才从淡淡的转变过来，不浓烈，却深刻。这味道却能够萦绕在身边，成为之后很多年内璎珞都颇为熟悉的一种香。
是偷偷靠过来就不能放手的味道，令人心安。
“娘娘，我准备了您爱喝的西瓜汁，奴才用冰鉴冰好了的。”
“娘娘，您不准贪凉，不准多饮。”
“您身子不好，要等身体调养好了再任性才是。”
“是是是，璎珞现在可真是长春宫一霸。都依你。”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宠溺丝毫不怕让人发现似的。“娘娘啊，这可都是为了您好，所以这次啊，整个长春宫上下还都挺愿意让璎珞来做这一霸的，也就只有您不会责罚她。”
“你啊。”她捧起了茶杯，笑容都掩在唇齿里。
肆.
“璎珞，对不起，我等不到你了。”
富察容音死了。
那个为了她擦拭眼泪的人，那个为了她跟后宫嫔妃起冲突的皇后，以至于她日后再一次犯浑的时候，明玉同她讲的，“璎珞你醒醒，皇后已经不会再保护你了。”
死了。
葬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魏璎珞的那句“我回来了。”合着富察容音的丧钟，生生的埋进了她心里的窖底。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仔细收拾好了，落下了锁。
于是她跟皇帝吵，她说想雍正帝赐弘历号长春居士，却从未想要认认真真的去了解这个女人。这个跟他结发并要度过一生的女人，他不了解她的性子，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妻温婉，对母亲孝顺，对后宫的其他妃嫔和睦，把他们的孩子视为己出。他怎么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是你的皇后，不是她啊。”
她望着帝王愤然离去的背影，却自顾自的笑的癫狂。
他写“椒阁蛛尘落玉筵，华烟曷过意凄然。那忘琴瑟娱良夜，忽寂珩璜向两年”。
他写“所重在四德，关雎陈国风。讵如汉武帝，为希见美容”。
他写“九御咸备位，对之吁若空。”
璎珞也写。
璎珞只在纸上写“君埋泉下泥锁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然后还有那些力透纸背的，揉皱了却依旧被好好收起来的名字。
全部都是富察容音。
乾隆四十年。
魏璎珞望着院子里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点一点模糊了瞳仁里整场紫禁城的轮廓。天色一点一滴的黯淡下来，云影天光都在日晷走过的痕迹里酝酿成滴漏墨色。有些事情你终究是需要站到这个位置上来，才能体会的，像是感同身受这一个词，你很难单独拿出来体会，也同样很难做到。就好比说她魏璎珞，也是一步步提防着他人的算计，满手腥血的爬上来。
终究还是没能完成您的期望，被这牢笼所困住。
生生。生生。
一笔写尽，都是别离。
现在呢？现在的魏璎珞已经变得很温柔贤淑了，或者说现在的令妃也能够写的一手好字，虽然仍旧比不上你，却也记着你教过她的宽容之道。她逐渐变得沉稳，得体，看到宫里来的闹腾的小宫女，却也开始理解您当年的心情了。宫中人人都说，令妃娘娘温柔的，就像是从前的富察皇后一样。
“璎珞。好看吗？”
“好看。”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的应了下去。
“璎珞。”
“本宫教你读书知礼。”
“事事不会尽如人意。”
“本宫教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剑走偏锋，时而逾矩，可您最爱她。”
“你绝不会让朕伤害她是吗?”
“是。绝不。”
够了。
不要再说了。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了，那些白色的粉末掩盖住肮脏的过往，将整个皇宫包裹在温暖的包被里，任凭外头的风雪怎样肆虐，长春宫的这方天地都像是一个安然的茧，只透露出些许轻微的光亮来。
令妃娘娘终究还是困了，慢慢的合上了眼，她在梦里恍惚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说她是浪荡子的人，在很多年以后再次看到她的时候，依旧对着她笑了。枕上的泪水慢慢晕开出不规则的圆形轮廓。
容音。
紫禁城的春与秋，都在您手中。
t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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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都去听白月光啊！张信哲的白月光。富察皇后啊！我心头的白月光啊！啊！我原地哭给你们看啊求求你们。雪落下的声音也超好听！求你们听起来！
我没有鸽！
我更了！
是我认真改到了现在你萌不要实名diss我。快点来一起嗑令后，山风大哥太可爱了啊啊啊!这点不接受反驳! 赞我。大概是明天就甜饼起来。我自己都嗑不下去我自己的文。
随便写点什么。
然后就是写这个文的时候一直觉得很虐的一句歌词。
是阴暗面所针对的光明。
是这漫长岁月里，唯一的念想。
是她一生的痴嗔梦。
是水面倒影出不可触及的一场空。
容音。
雪落下的声音。
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
